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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羅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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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皎在小莊住得好, 吃得也不差, 心情也還算不錯。

前院的書房基本收拾出來,她無事便去坐一會兒,悄悄地練習毛筆字。寫字是長久的功夫, 一兩日顯不出來;她手中沒有可參考的字跡, 嫁妝裏也沒有什麽字帖之類的書香氣,只好照著書籍上的標準字體練習。

順便地, 旁觀了先生和壽伯商量給各家回禮,要在開春後的某日請他們上門做喬遷的喜宴。

她就在琢磨一個事,怎麽魏明吃了她的好東西, 什麽反應都沒有?那麽明顯的嘲諷,他就真看不出來?

李恒一眼就看出那些菜不平常,魏明跟著他混, 肯定也吃過見過許多。一邊嫌著她奢靡,一邊自己吃喝得沒夠, 果然是雙標狗。

顧家這麽琢磨了兩日, 開始覺得不對味起來。

恰好顧瓊那邊來請, 說快要到大年了, 莊上辦了龍燈的活動,要在元宵的時候燒龍燈。附近莊上的人都會來看,請她也去, 順便吃酒席。

李恒和魏先生自然是要去的, 因為正好那幾家的男人要見他們。

顧皎便也收拾打扮著, 提前去顧家莊上等著。

出小莊的路, 還是那麽爛。周志堅那邊的人,得再過三五日才能選派出來。

車從小道上過,遠遠瞧見辜大領著人挑擔,滿滿的大石頭,不知是從哪兒挖出來的。

她便嘆口氣,想要的錢差不多是要到手了,想要的人卻始終沒搞到,而魏先生那邊還沒和她對上號。

當時魏先生騎馬,跟李恒並排而行,相談甚歡,顧瓊則有些氣鼓鼓地跟在後面。

“二哥。”顧皎出聲呼喊。

顧瓊立刻拍馬過去,道,“是不是顛得難受?”

難受是難受,但因病好得差不多了,反應也沒那麽大。

她搖搖頭,問,“你這幾日如何?怎麽沒來小莊了?是不是先生給你布置什麽任務了?學業重?”

提起魏先生,顧瓊就面露難色。他鼻孔微微擴張,哼了一聲,“他也想難住我?我是自個兒在用功。”

說完,仿佛怕什麽一般,又跑走了。

一定有鬼。

顧皎苦苦思索,直到進了莊子,被送到溫夫人的院子。

院中來了許多夫人小姐,溫家的幾個對她特別親厚,舅母們和氣得很,連帶著表姐妹也很好相處。只王家的夫人和小姐對她有些不冷不熱,正合了顧瓊說的,因為保安費的事,恨上顧家了。

一群女眷,以顧皎為中心,閑聊著一些吃喝玩樂和鄉鄰的八卦,又說起兒子們在哪兒讀書。顧璋忙得連年都不會,必然是在先生那邊有大出息了。

溫夫人客氣著,只說大兒子和小女兒都省心,只那個二兒子頑劣不堪。現跟著魏先生,不指望能學多少本事,起碼能接人待物。

便又是一陣恭維,順便就提起那個堤壩的事情來。

魏先生餿主意最多,顧皎尚且摸不著他的心思,誰問也不搭話。只推辭,男人的事情,她一個女人不懂。這句話萬試萬靈,大家果然一副同情的模樣看她。

閑聊過後,等候吃飯的時間,溫夫人拉著顧皎去角落裏。

“小莊上住得怎麽樣?有什麽缺的都告訴壽伯和長庚,別太過省儉,知道嗎?”

顧皎點頭,她沒省,還被嫌奢靡呢。

“壽伯說你要做個書房,都舍不得一堂好家具?”溫夫人拉著她手,“咱們家林子裏多的是木頭,庫裏也收了許多來陰幹。你喜歡什麽樣的,都能現挑出來馬上做。”

“娘,我不愛那個。”她道,“就覺得路不好走。”

溫夫人便有些為難來,看看左右無人,小聲道,“修路這個事,你爹讓我給你寬心。你想修什麽樣的,好好和長庚商量,咱們一樣樣慢慢試,總能選到好的。千萬千萬,不要和先生鬧別扭,也別因此跟將軍生疏了。”

這是什麽?

顧皎有點莫名,她和先生鬥心眼默默的,只李恒一個人曉得。怎麽溫夫人提起來了?她連丫頭那邊都沒提過,更不用說告訴別人。難道是長庚?不對,長庚並不知後院之事。

她疑惑道,“先生說的?”

“你二哥。”溫夫人嘆氣,“真是個棒槌,不曉得隨了誰的脾氣。他跟著先生學本事,恭敬沒學會,反而跟人頂牛吵架。也是那日,先生拎著他和將軍去教訓,說你要用石灰鋪路,乃是家中父兄和丈夫沒告知你,害你不懂民生多艱。他要他們勸你,修路且再想想其它方法。你哥聽不懂人話,就跟人打包票了,說顧家有錢,修金路銀路都使得。”

“話可是這樣說的?”溫夫人再搖頭,“若你大哥在外面出息了,顧家不能交給你二哥管,不然必定得敗。”

顧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原來在這兒等著呢。

魏明個老狐貍,明明是私下談方案。他一聽說她的計劃便曉得勢頭不對,頭一個想到的居然便是錢的事情。恐是怕錢花得多了,顧青山有意見,不願再支持。因此跑出去小題大做,說什麽女人不懂事都是男人沒教得好!勾得顧瓊發顛,大話放出去,顧青山勢必要咬牙齒和血吞了。

怪不得李恒不管;怪不得魏明吃著她的山珍海味沒反應,根本不在乎她的諷刺。

他們倆臭男人,指不定心裏在怎麽笑呢。

可顧青山是她的地盤,怎麽容許別人隨便伸爪子?褥羊毛講究的是廣撒網,盡盯著一只褥,禿了怎麽辦?

顧皎立刻低眉順眼,抱歉道,“娘,我不知道居然有這一出。當日找先生聊的,只是一個初步計劃。後來我和長庚有找許多替代方案,並不十分貴。”

“我知。”

當然知了,長庚可是他們的人。

顧皎獲知了原委,肚子裏憋了一點氣,飯多吃了一碗。

含煙怕她積食,讓少吃些,去院子裏逛逛消食。燒龍燈需得天盡黑了,還有好一會兒要等,出去逛也誤不了看熱鬧。

她便聽了勸,出去歇著。

歇了會兒,長庚那邊進來,說龍燈和鞭炮已經準備好,將軍請她去外面的閣樓看。

顧家莊四角各有樓,側門邊剛好有一個,年年都是看燒龍燈的好地方。

李恒是貴客,走哪兒均是獨一份的。

顧皎沒推辭,帶著含煙去了。

樓十分寬敞,已經安置了許多座位,男女客各占一邊。李恒端坐在中間,魏先生和他說著話,顧青山是主人家,另外立著幾個陪客。是了,魏先生給李恒立了個愛妻的人設,人多的時候怎麽能不顯擺?

顧皎便徑直過去,李恒果然發現她,便伸手拉了過去。

此間不知是何年代,倒不如明清時候保守。長輩們並不對年輕男女親熱如何側目,更甚還有在樓下對歌的,可見禮教之說還未盛行。

李恒在人前主動,顧家一點也不開心。不僅不開心,還有點憋悶。

這王八蛋肯定是聯合魏先生又占了顧家便宜,所以給她點面子。

可轉念又一想,李恒豈是因一些些小事演戲的人?他的脾氣,不開心了恐怕是要直接掀桌子的,而且他掀起桌子來,這邊也無人能擋。

“不喜歡?”

顧皎久不說話,李恒低頭問。

她擡頭看他一眼,翩翩少年在夜色和燈光裏只專註地看著她,雖然還有些冷,但只這一看也很夠意思了。

終究,她還是輸給了美色,不和他計較。

“喝酒了?”她嗅到李恒身上的酒味。

“三杯。”他道。

魏先生道,“良宵美景,豈能無酒?”

顧皎看見魏先生更氣,可老狐貍滑不丟手的,隨便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。她晙他一眼,“那先生得多喝一些,人間難得糊塗。”

魏先生便是算得太清楚,人生少了許多樂趣。

“好一個難得糊塗。”魏先生接口。

顧皎忍不住咬牙了,她看周圍的人都在看樓下的青壯將鞭炮纏上龍燈,無人太過註意這邊的情況,便壓著嗓子問魏先生,“先生一點也不糊塗,我和長庚當面請教你修路之事,你轉頭卻去教訓我家將軍和我二哥。”

註意重點,‘我’。這是‘我’的地盤!

魏先生‘嘿嘿’一笑,捂著頭道,“哎呀,顧兄在叫我了,我得去那邊看看。”

顧皎不甘心,料不到他竟然如此沒臉沒皮。

不妨李恒握住她的手,挽在自己的寬袍大袖中。

適時的,鞭炮聲響,火光爆開,兩條龐大的龍燈緩緩動起來,開始沿著許多年固定的路線行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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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仰頭,卻見李恒嘴角隱約含著一點笑意。

罷了,如此良辰美景,不能因為‘無恥’之人掃興。

魏先生走開一步,卻見顧青山盯著女兒和女婿瞧。他道,“真是一對璧人。”

顧青山艱難地擠出一個笑,道,“還未謝過先生成全這段緣份。”

“順手為之而已。我家將軍少年英雄,必得配個才女才是。”

兩人便相對而笑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不遠處有一人冷笑一聲,似有不屑。

顧皎只當和李恒看龍燈是兩人的約會,心情美美的。

待龍燈看完,李恒卻被旁邊冒出來的顧瓊和一幹堂兄弟拉走,說是又要去看戲喝酒。

她自然是不願意的,可抗不過那麽多人,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家相公被拉走。

和溫夫人一起回後院安歇的時候,忍不住問了一聲,“娘,他們看的是什麽戲呢?”

溫夫人有些為難,但還是說了,“女人家看不得的戲。不過你放心,我讓顧瓊好生陪著將軍,必不讓人搞鬼。”

本是安慰的話,可聽在顧皎耳朵裏就不一樣了。

女人不能看的戲?黃色小電影?還專門讓人守著將軍,不讓人鉆空子?

顧皎一個機靈,這才意識到古代時候是一妻數妾,外還有人送美貌的丫頭。

呵呵,男人。

顧皎回閨房,洗漱完後,讓楊丫兒給留個燈便走。

冬日夜晚,已經習慣了火墻溫暖的人,再獨自呆四面冷墻的房間裏,頗難熬。

她不免想起李恒的好處來,身體健康,手腳都是暖暖的。她就喜歡縮在他懷裏,暖暖的,簡直是過冬的必備。

冷得耐不住,顧皎只好將閨房裏裏外外的門窗關得死緊,又將屏風挪到床前擋風,忙得不亦樂乎。

人一冷,腦子便更清醒起來,將魏先生給琢磨了好幾十遍。

更漏響了好幾聲,遠遠的有狗吠,許久之後才聽見一點點腳步聲。

門開,李恒回來了。

顧皎立刻翻身坐起來,踩著軟底鞋出去,卻見李恒在找熱水。

他見她,似有些吃驚,“怎麽還沒睡?”

她沒應聲,上下打量他,眼神怪怪的。

李恒沒被這樣看過,低頭看看自己,再看看她,“怎麽了?”

顧皎三兩步走近,湊到他頸項邊,深吸一口氣。

李恒倒是已經很習慣她的親熱舉動,沒什麽異樣。可顧皎就不一樣了,她用力將他推開,退後了一步。

他皺眉,這是怎麽了?

“將軍去哪兒了?”她問。

“看戲。”

“看戲?”她笑一下,“怎麽滿身酒氣和脂粉氣?”

李恒略怔了一下,可只這一下顧皎便收了笑,轉身繞過屏風,回床邊去了。

生氣了?

簡直新鮮,顧皎居然會生氣?

她對他的情緒,從來只有怕、小心翼翼的討好、變著方的哄、順毛兒摸,最激烈的時候也不過是嬌嗔。

李恒略站了幾秒鐘,自去外間梳洗。

顧皎聽見他走出去的聲音,更氣了。直男便是臭直男,一點也無法體會女人的心思。兩個人明明那麽親密,他居然還能去看戲沾了脂粉味。這可怎麽辦,好不容易穿越撞大運撞了個美男子,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沈淪在封建惡習裏?

那不能的啊,不然她後面的□□生活怎麽保障?

胡思亂想了一通,發現李恒已經換了寢衣站屏風邊了。

他好奇地看著她,似在盤算什麽。

顧皎管不得了,伸手拉著他的手,用力往床邊拽。一拽不動,再拽。

李恒笑一聲,配合她坐上去,問,“你怎麽了?”

怎麽了?

顧皎一把將他掀翻,跨坐上去,貼著他耳朵問,“李恒,你是不是看我笑話?”

“什麽?”

“別裝不懂。先生前面當著我和長庚只說倆字,奢靡;後面便背著我找你和二哥哥教訓一通,激得他盡說傻話。是也不是?”

李恒半撐起腰來,“原是為這個。你知道了?”

“你明知道先生弄鬼,卻眼睜睜看著我什麽也不知道,弄些山珍海味的小巧手段招他笑話。他現在肯定在心裏說我傻,你可開心了?”

“沒有的事。”他將她挪到床內側去。只一探手,發現她手腳冰冷,邊將她的手放入自個的胸口衣襟內,貼著中衣暖和。

“什麽沒有?明明就有。你看著我瞎折騰,也不提醒一聲。”怪委屈的。

“誰告訴你的?顧瓊?他上了先生的套兒,怕是沒臉說。你爹要面子,肯定也不說。是你娘親?”

顧皎低頭,一口咬在他手背上,很好,洗幹凈了的。她道,“過份,你也曉得是先生下套,用話堵著我爹,要他把我花的錢管完呢?”

“先生也就是愛操心——”

李恒也不是吃幹抹凈不識趣的人,她便放得更開了些,“怪不得先生頭發白了一半,原都是算出來的。”

“他要聽了這話,又該收拾你了。”

“先生這般記仇?”

“先生的怪癖,看得上誰才教訓誰;對誰越兇才越親近。他願意逗你玩兒,為難你,才是欣賞你。你若是那等輸不起的,隨便一句話便哭著委屈起來,他才沒意思極了。”

顧皎簡直想罵人,一言難盡地看著李恒。

最後,她道,“如此說來,那些山珍海味真是浪費了,我必要他全吐出來還我。”

說完,斜瞥著他,“先生這麽愛玩,我和他玩玩不上氣的吧?你——”

李恒悠然地將唇蓋上去,“你和先生羅唣,我摻和什麽?玩得開心些。”

薄帳輕搖,只有顧皎的聲音,“你以後不許去看戲了,還不許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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